然哥的精神故乡

The Spiritual Hometown of Brother J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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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哥失臀 焉知非福


聊聊因为屁股导致的人生中的第一次住院和手术。


倒霉或走运

「不是痔疮」,击垮了我两个多月的坚持。在忍受一连串瘙痒疼痛的折磨后,终于选择向现代医学卑躬屈膝,在一系列令人窒息作呕的感官体验中,我愈发怀念及珍惜亲爱的屁股,仿佛人生得到升华。

自六月开始,我的屁股就经常痛,疼痛的形式分为三个阶段:起初,排便后擦拭伴随轻微出血,刺痛如针扎;之后,洗澡时在肛门周围碰到比周围皮肤坚硬的部分,疼痛似淤青;最后,在肛门周围形成一粒肿胀,坐立皆会碰到,绞痛像火烧。在最开始时候,我以为一切皆上火所致,于是吃了一段时间的降火冲剂,却没有显著的效果。于是便认为可能是痔疮,所以买来痔疮药来吃,亦涂抹痔疮膏,当然也没有任何改善。

七月份实习结束回到家中,排便后擦拭时又碰到那粒肿胀,痛不欲生,几乎无法站立。而平常极其瘙痒,接连几天整夜瘙痒到无法入睡,有时甚至阵痛不止,让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如猪母踩(潮汕话:癫痫)。直到一天,我彻底难以站立起身,躺在地上全身刺激性阵痛,只能趴在地上等着痛感消失化为瘙痒,无法就坐,当然亦无法正常行走,只觉得那粒肿胀逐渐侵蚀了我的屁股,夺取了我下半身的主动权。痔疮药吃了一段时间,疼痛反而更加严重。有时早上起来内裤全是血,痛到下不了床,只能一直趴着,直到勉强可以移动,有时姑且忍痛坐着,站起来时裤子椅子全是血迹,只能去浴室冲洗。之后继续按此循环,简直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实在忍不下去了,父母带我去医院检查,痔疮科医生扒开我的屁股,一眼看出不是痔疮,而是名曰「肛周脓肿」之症,且程度不轻,需要立即挂急诊办理住院。所谓肛周脓肿,是发生于肛门、肛管和直肠周围的急性化脓感染性疾病,属于细菌感染,再严重一点会发展成肛瘘。这个词首次出现在我的认知中,此前的人生从未听闻与这个词相关的任何一切信息,出于常识而认为是痔疮似乎已经是认识的极限所在了。那是七月廿三号周六下午,在揭阳人民医院。

一霎那如五雷轰顶,感到瞬间和日常生活说再见了。只有在身体出了毛病之后才会更加珍视往日温馨惬意的健康生活,还没开始住院,我已经幻想出院之后要如何享受每一天了。医生说该病十分常见,不必担心,我想说怎么偏偏发生在我身上啊,太倒霉啦!而爸妈却说幸好我及时回家了,不然深圳疫情那么重,出校看病既危险又麻烦,真是走运才是。倒霉亦或走运,取决于看问题的角度,我想起塞翁失马的故事,我现在失去了我的屁股,将会得到什么?

现代医学

周六下午住院,周一下午才做手术。我万万没想到手术竟然是住院期间最轻松的时光。在手术之前,每天吊液、抽血、忍受屁股的折磨、做各种检查,胸片、心电、核磁共振,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印象最深刻的是护士拿来一罐两升的容器和36包泻药要我在两个小时之内喝完以将身体清空,哇父哙啊!这是何其极限之挑战!那泻药的味道,咸咸的,又带有莫名的腥味,一口下去有股反胃之感,喝未到一半就饱得要命,恶心得我想跳过这个阶段了。

在手术室等候的时候我正对接下来我的屁股要面临的一切无限遐想,不禁面露难色。稍后,一位身着手术服的老姿娘向我走来,把我带进手术室。冷气很冷,躺在床上被强光照射着,突然感到人生的孤寂和荒凉。手术室中有另一位身着手术服的年轻小伙,走到我面前,在我胸前连接多条线,铁片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然后让我侧躺,在我背后进行一些操作。

我感受到,他在我脊柱上涂抹了一些液体,非常冰凉,然后说要打麻醉针了,可能有点痛,切记千万不能动弹,我说这个姿势压得我右手麻痹,恐怕难以保持不动,他说很快搞定。于是突然一阵瞬间的剧痛,我感受到口径很大的针头插进我的肉,然后如触电一般,下半身突然开始有股寒流随血液从脊背流动到脚趾,一阵哆嗦。小伙说还未结束,保持不动,然后又重复几次上述操作。虽说是一瞬间的疼痛,但不禁让人怀疑这种先痛后不痛的操作究竟算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无痛。

麻醉做完后,我明显感到难以支配下半身的运动,只将上半身扭转回正,牵引着下半身躺平。小伙脱了我的裤,然后盖上被子,在我的左右腿下垫了两个很高的皮垫,让我如产妇生产状。此时,主治医师走了进来,小伙告诉他准备就绪。在医生准备道具的时候,小伙捏了我的大腿,问我有无感觉,我说没有,然后又捏了我的肚皮,问有无感觉,当然也没有,他便说待会全程放松,很快搞定,十分简单。我闭上眼睛,等待人生第一次手术降临。

医生开始操作,虽然没有痛觉,但却能感受到物体触碰皮肤,有按压、拉扯,总之十分诡异。我想试着用意念动一动我的脚趾,但完全无法,仿佛下半身瘫痪,眼前只有一盏极其明亮的照射灯,耳旁则是医学仪器此起彼伏的滴答声响,一片寂静,一片沉默,室内包括我在内有四人,却如同置身于遥远的星球中,广袤无垠的天地只有四个人聚在一起,孤寂、荒凉,只得在黑暗中感受这一切碰撞。

在手术前夜,我在知乎上疯狂查阅别人做这个手术的经历,有人描绘得痛不欲生,有人则描绘得轻松自在,令我忐忑不安、彻夜难眠。人对未知事物的感觉通常是好奇的,但对于现代医学这四个字,既熟悉又陌生,我感觉确有恐惧。手术做一半,我突然想起术前那个小伙在等候室向我父母说明这个手术的进行可能会造成的风险以及签署免责书之类,让我不禁往坏的方面想。

这时,老姿娘率先打破了宁静,她开始和小伙拉起家常,时不时提到正在进行手术的主治医师,他也加入了对话,聊得十分之轻松惬意,让我好想大喊一声:不要分神啊!搞快点啦!不过,在主治医师气定神闲的谈吐中我感受到其医术之高强,开始放下担忧,静心听着他们的闲聊,这种感觉如同在VRChat中躺在一群陌生网友中间听他们闲聊一样,如围炉夜话,十分之惬意温馨。我开始接纳现代医学,不一会儿,手术结束。我的下半身仍旧不听使唤,他们几个把我抬上另一张床,将我推出手术室,回到住院的地方。

术后时光

如上所述,手术是住院期间最轻松的时光。术后最初的伤口护理,直到出院,每天对我都是一个巨大的折磨。每天进行什么样的流程呢?首先,护士每天会带来一大堆液来输,最开始每天至少有6或7罐,从早到晚,到后面才慢慢减少,这是最轻松的部分,但是手背插着针头插久很不舒服。其次,每天早晚各一次,需要进行药浴,将伤口浸泡于高锰酸钾溶液中,最开始会很痛,之后逐渐无感觉,这也是很轻松的。然后是不值一提的吃药,这也是轻松的。

最难的部分,也是我在知乎上面看到最令人胆战心惊的部分,是换药!我不知如何用语言形容换药的那种痛,只是现在回想那段时间简直是心如刀绞。刚做完手术的伤口,每天会分泌很多脓液,医生用碘伏兑水用注射器高速射向创口清洗创面,要知道创面都是还未长出来的肉,清洗完之后再在里面塞纱布吸收新的分泌物。每日清晨我都对这一步很是恐惧,至今还是惊魂未定,实属煎熬。

不过除了上述这些,其实在病房的时光可以算得上悠然自得。让老妈带来一本《三国演义》,每天没事就翻来翻去,或者跟隔壁床的江西大叔闲聊,或者只是玩手机,完全实现躺平生活。每日如此,直到八月三日出院,前后共计十二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得益于这段躺平时光,让我有充足的时间思考人生,重新审视我至今所走的路,从而对接下来的计划有更为全面的考量。

出院后在家中每天除了坐浴就是换药,直到九月份到来,也就是秋招的黄金时刻,所幸屁股此时已经大有好转,于是我回到了深圳。在学校每天都要步行到学校旁边的医院换药给医生检查,一边进行秋招,一边复习公考,一边检查屁股,面试、刷题、看病……那段时间极其忙碌,忙碌到想要把我的屁股切掉,它完全就是一个累赘!如果硬要说我失去了屁股会带给我什么好东西,那么只能算是一个比较理想的offer吧。

找到工作后,我马不停蹄跑回了家,因为深圳疫情实在反复无常,封锁在学校里面每天核酸多少有点大动干戈,于是我决定回家把屁股养好再说。直到今天,也就是十月廿一日,去医院复诊的时候,医生终于和我说可以不用再来了。至此,整个屁股事件,整个所谓的肛周脓肿,终于结束。

结语

本来写了三大段长篇大论来升华文章,最终还是删掉了,想要返璞归真,成为单纯流水账式的记录罢了。毕竟并非什么事情都能挖掘出人生大道理,亦或是所谓的教育意义。这样做会让这篇文有头无尾,但人生又有多少事情都是有始有终的呢?任何事情的发生无非就是偶然因素和必然因素的不同比例叠加,硬要说明其中的启发意义,无非都是自圆其说而已。总之,人生中的第一次住院和第一次手术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反而可以收藏到非常独特的家乡回忆中了!

2022年10月21日写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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